第七章 清扬舞流雪 屈身唤阿姊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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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一年的初雪来得叫人有些猝不及防，而且，还那样早，那样大。

昨日还是深秋景色，虽然断柳凄花，草木萧瑟但阳光还算明丽。但这日清晨，天空开始蒙上青白，渐渐转为醺黄黛黑，遮住了往日的丽日澄碧，层层阴云慢慢愈积愈厚，天气愈发黯淡阴沉，仿佛铁青着脸儿不发一言，沉郁而又阴冷地凝视着萧索的大地，大有压城欲摧的气势，让人觉得莫名的沉闷压抑。午后，小雪开始淅淅沥沥的飘洒，渐次雪花开始散乱交错，纷纷氲氲，漫天飞舞。

胡云喜吃过午饭，没像往日一样将歇，经过数日精心调养，他自觉身体元气已复，胃口大开，此时舌尖还在回味游龙戏凤这道菜里明虾的鲜嫩滑脆。此时允兰并未来收拾残席，也不知去了哪里。他独自一人戴上雪白密厚的貂鼠帽套，蹬上白底黑缎面皂靴，迎着纷纷扬扬的雪花，顺着聆雅居边的一条曲折通幽的石子甬路，慢慢踱到了一处所在，但见黛瓦粉垣，小巧的月洞门上行云流水般书着三个字：品馨苑。

品馨苑！胡云喜心想：品馨苑，品味芳馨！好雅致的名字，这苑中的景致应该不错！于是，他慢慢踱入门中，顺着弯曲而通透的游廊信步而行，见廊外枯枝残叶皆掩于雪色之中。忽地曲廊一转豁然开朗，他的眼前一亮！只见不远处高台上一曼妙飘逸身姿正舞于漫天白雪之中。胡云喜不由凝神细看，一少女正挥舞着一银白软鞭，宛转离合，似翱似嬉，四周簌簌白雪如落英缤纷。但见她衣袂飘飘如惊鸿，身姿灵动似游龙，嬿婉处若和风飘絮，凌厉时似破浪疾风，轻盈似流风回雪，翩然犹凌波欲仙，又加上适时白雪纷氲，琼华摇坠，胡云喜霎时觉得浑然于物外，置身于仙境一般，不觉看得呆了。

“你是何人？怎么在这看我舞鞭？”一声娇叱惊醒了痴立雪中的胡云喜。原来台上的少女忽见雪地里多了一个人，忙收住身形，轻灵一纵，跃下高台，不消得几步就来到胡云喜面前喝问，但见她英姿飒爽，手中的银鞭做势似要席卷过来。胡云喜顿觉一股暗暗浮动的幽香萦绕鼻息，忙举目细看眼前的少女，年纪估摸在十五、六岁，身着玉色绉纱罗裙，丝缕纤细，轻盈摇曳，显得她婷婷袅袅，婀娜玉立，清丽之中透着几分青涩，宛若异花吐蕾，青瓜初黄。

胡云喜顿觉心头一震，好熟悉！好相像！这高傲清泠的神情、如天鹅般高高扬起的秀颈，曾魂牵梦萦于他的整个少年时代，一时恍惚，仿佛又回到了那心中藏有无数秘密却无法向人倾吐、书山题海却苦乐并存的青葱岁月！那少女见他并不答话，还痴痴看着自己，不觉又羞又恼，手中银鞭一挥，就裹住了胡云喜的身子，轻轻一抖，顿时把胡云喜甩了出去，摔在雪地之上，好在她用力不大，胡云喜摔得并不是很重，啃了两口雪狼狈地爬了起来。

“馨儿，休要无礼，这是你胡世伯的公子胡云喜”。林枢不知何时找了过来，对那少女大声说道。

“喜儿，你身体尚未全愈，怎么一个人出来了？”林枢忙来到胡云喜身边，帮他拂去身上的雪，又转身对那个叫馨儿的少女嗔怪道：“刚刚回来，就欺负人，都是为父娇纵的你。”

馨儿双颊晕红，鼻翼微皱，委委屈屈地说道：“爹爹，明明是他先偷偷看我舞鞭的，我问他是谁还不答话，我看他呀，被我摔了一鞭还一声不吭的，不会是个哑巴吧？”

“馨儿休要胡说，来，你们见见，喜儿，这是世叔的女儿，名叫品馨，前些日子去她外祖家了，昨天才回来。”

胡云喜走到林品馨身前，照着电视剧上看到的动作和这几日在林枢宅里的观察，深深一揖，并问候了一句“林小姐，你好，我叫胡云喜，我不是哑巴”。

林品馨听他如此说，倒有点不好意思起来，也盈盈走上前来，两手相扣放于腰侧，微微屈身一福，抬起头来时对云喜嫣然一笑，“‘既见君子，云胡不喜’，胡公子倒真当得起这个名字，方才多有得罪了。”

胡云喜不觉心想：以前听说古代女子规矩多是对女人的不尊重和迫害，现在看来未免片面了，好的规矩真能约束人的品行，培养人的气质。这林品馨出身富贵必是娇生惯养，但举止端雅言语得体，礼仪上分毫不差，真比现在社会上有些缺乏教养却标谤个性十足的女孩，还有那些挢揉造作的伪公主病强出不知多少。

“馨儿，又给你的芳纚鞭创出新招式了？”林枢问道。

“爹爹，今日适逢初雪飞舞，馨儿由景而感又创了一式“流风回雪”，所以用芳纚鞭加以演练！秋日的时候女儿创出了‘秋兰蘼芜’‘绿叶素华’、‘青颦素靥’、‘暗香盈袖’、‘澹月拂梨’几式，可惜爹爹您那个时候出远门了，都没来得及指点于我呢！还有啊，《孙子兵法》我已经细细读到谋攻篇了，所谓‘故善用兵者，屈人之兵而非战也’”在父亲面前，林品馨一副活泼娇憨的小女儿情态。

“好好！爹爹的馨儿就是冰雪聪明，若是个男子，定会做个大将军，可以建功立业，指挥千军万马呢。”林枢宠溺地说。

“女子又怎么了？女儿觉得女子也可以习一身武艺，然后领军作战，做威风凛凛的大将军！花木兰、荀灌不都是女子吗？”林品馨撒娇驳道。

“对，妇女能顶半边天。”胡云喜看这林品馨文武兼备，自觉惭愧，想要插话却无从谈起，真不知道自己十六年的书都读些什么了？大脑一热莫名插上一句，说完就后悔了，这不是毛主席老人家的话嘛，我这可是在明朝啊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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