二十九 丈夫岂无泪 劳燕分飞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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胡云喜和林枢见林品馨竟和温氏父子一同走上殿来，决眦欲裂，眼珠子都快瞪出来般盯着她。只见这林品馨面色雪白，颊消形减，已是清瘦许多，更显婷婷不支，往日里似秋水般明净的眼里蒙上了一层看不清意味的氤氲迷茫，见到林枢之时立时一片泫然，委屈与隐忍之色盈于泪雾之中，凝脂般的鼻翼微微颤动，小巧的嘴角抽了几抽，银牙紧紧地咬住了失色的下唇。

胡云喜此时真是心痛欲绝又惊喜万分，心头一急，也顾不得殿前失仪了，可左脚刚“腾”地迈出一步，却被林枢生生扯了回来，再看林枢以目相示，只好收回脚步，却两眼睁睁地看着林品馨视若无物地从自己面前走过，随同温氏父子一起参拜毕崇祯皇上。

崇祯此时当真是龙心大悦，立时派人传旨将朱媺洛也传上殿来。不多时，朱媺洛端然走上殿来，只见她身披大红云霞凤纹金绣纻丝霞帔，头戴金丝攒成、珠翠环绕的九翚四凤冠，耳上悬着金宝八珠耳环，华贵之气令人不可直视，宛若明月初升般笼住了一室光辉。经过众人身边时，眼角飞快地扫了扫胡云喜和林品馨，一丝不易察觉的喜色稍纵即逝，朱唇微微一扬。崇祯当场拟旨：加封柔嘉公主为长公主，赐婚胡云喜并封他为从一品驸马都尉，封林枢为正三品锦衣卫指挥使，其女林品馨赐婚于正二品吏部尚书温体贤之子温如珪，温如珪则被封为正四品锦衣卫指挥使。

眼睁睁地看着林品馨在温如珪百般的回护下跪拜谢恩，却并不曾向己处望上一眼。胡云喜只觉得心似那堕着的铅块，正一点一点沉入无底幽湖之中，而头脑之中却盘旋着一团团的问号，如出巢的野蜂般嗡嗡乱撞。眼前晃动着喜气盈盈的朱媺洛和目光冷凝的林品馨，他半晌无法回过神来。

正在他失魂落魄之时，忽觉有人扯了一下他的衣袖，示意他该起身了，侧头一看原来是林枢。这是林品馨方走过来见过父亲，目光平静地迎向胡云喜，声音却微微颤抖道：“恭喜云喜弟弟了！爹爹，您真的没有白疼云喜弟弟，竟成了当朝驸马，也算是我们林家的门庭荣耀了！”林枢心中纵有千言万语，却知此处不宜多问，只得说道：“馨儿，你快随为父家中去吧，快回家去看看你的娘亲！她着实惦念着你呢！”

听爹爹说到母亲，林品馨的眼中方蒙上一层泪雾，很快又隐了下去，扭头看向温如珪，温如珪走了过来，对着林枢跪拜下去，口中称道：“小婿见过岳父大人！”林枢顿觉手足无措，无奈之下伸手将他扶起，却无一言。温如珪起身之后也向胡云喜恭喜道：“胡公子，不，驸马爷，您大喜了！”

胡云喜正痴立在当地无言以对，又听得林品馨对林枢说道：“爹爹，我们此刻谢恩告退吧！我要回府中去看望母亲了，云喜弟弟此时已为驸马，再回我们的这狭庭窄院恐是委屈了他，不如就让他留在这皇宫之中吧！”

林枢虽觉今日诸事太过突然，但急着带女儿回家去见华筠，正欲应允女儿之意，胡云喜忽大声奏道：“圣上！承蒙圣上厚爱赐婚公主，林叔叔待我犹如父子，还望在未成婚之日仍居其宅中，以叙叔侄之谊！”

朱媺洛闻言脸色微微一变，对崇祯道：“皇兄，这胡公子伤体并未全愈，皇宫之中医药妥全，您看……”

崇祯哈哈笑道：“瞧我这皇妹，还未成婚就如此回护，胡公子，你不如等伤体全愈之后再回林大人府上吧，好好准备准备，朕让钦天监选个好日子，届时为你们两对新人大办喜事，到时满朝皆贺！”

温如珪接言道：“多谢皇上！皇上，公主，驸马，臣等告退了！”言毕随同其父及林枢、林品馨退出了殿外，空荡荡的大殿之上只剩下胡云喜三人。

胡云喜眼睁睁地看着三人走出殿外，眼光还迟迟不肯收回。又听朱媺洛对崇祯说道：“皇兄，还请胡公子于我殿内养伤吧，后宫之中进出也比较方便些。”崇祯又点头微笑道：“这个自然，待胡公子伤好后，朕便赐你们府邸一处，作为你二人新宅。”

朱媺洛正待携胡云喜回宫，突见胡云喜一下跪在崇祯面前：“多谢皇上厚爱，但臣此时忽记起枢大人府中实有未了之事，事关紧急，实是得回林府一遭。”说完未待崇祯应允，起身飞驰而出，崇祯一脸愕然，朱媺洛则觉心头热度如被雪浇，紧紧地咬了咬樱唇。

胡云喜急匆匆跑出殿外，出得紫禁城，见林枢父女已和温氏父子拱手而别，林枢骑马，林品馨则乘了一乘小轿而行，一路随在林枢父女身后，待到林宅，刚见林品馨走下轿来，还未等她迈进府门，急切切地冲出一把拉住了她，连声追问：“馨儿，这些天你去了哪里？你知不知道我找你找得有多苦？你怎么和那温如珪……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