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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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

李卫到了安徽省安庆府的时候，已经是十月中旬了。

这时安庆的天气方凉了下来，正是秋高气爽，天清云淡的季节。一路上秋风送爽，吹走了连日疲惫。因前任布政使是病故在任上，布政使事务暂由李柱器代行，所以一切交接事务，都要找李柱器进行。李卫一心要早点上任处理事务，所以到了布政使衙门，放了行李，将李母等人略作安置，便直奔巡抚衙门谒见巡抚李柱器。

李卫到了巡抚衙门，递了贴子，门政见是新任二品布政使来了，不敢怠慢，立刻将贴子送了进去。不一会儿，便传出话来，巡抚大人请进。

李卫正看着门前那幅灰不啦叽，不知道多少年没有上过彩的照壁发愣，听到李柱器请进。便随着门政走了进去，待转过照壁才发现不光是这堵照壁奇怪，整个巡抚衙门都是一副灰簇簇的样子。辕门已经倒在了一边，随着风吹一边摆动，一边吱吱呀呀的乱叫；到处是乱草如窝，马粪成堆，却也没人收拾。等到了签押房，又见门前那柱子已经漆落斑驳，好一副的穷酸样。李卫见了不由暗笑：“我李卫就算是清得格愣愣的响的人物，这一位还在我之上。真个是山外有山，天外有天。但不知这位巡抚大人骨子里是清的还是浊的。”

思想间，李柱器已经迎了出来，口里道：“李大人一路风尘，辛苦了！”

李卫行个礼道：“哪里，哪里。下官见过大人！”

说话间，李柱器已经将李卫引进签押房，却见屋中已经坐了三四个官员，见了李卫都站起来打招呼。李卫不看则已，乍一看几乎忍不住笑出声来。原来李柱器穿得衣衫褴褛本不奇怪，李卫对此人的习性也早有耳闻。但屋里这几位官员穿得也是破烂溜丢。有一位四品官穿得比李柱器还要惨不忍睹。头上的帽子上的翎管明显是一个烟料嘴子代替的，那帽子也不知是从哪捡来的，破了十几个窟窿，就和老鼠啃过一般。再看他身上，袖子上有一条大缝，漏出内衣的颜色；身上还有一片布料落下来，飘飘荡荡，实在是让人忍俊不禁。

李卫强忍住了笑，与几个人见了礼，这才落座。但李柱器坐了下来，却不再说话，只是拿眼睛盯住李卫，从头上看到脚下，再由脚下看回到头上，上下下下打量个不停。把李卫看得直发毛。

李卫被看得尴尬，只好避了李柱器的眼光，端起茶来喝了一口。茶刚一入口，却觉不对，将茶盖揭起来仔细看，只看到那茶水只有些茶的颜色，却看不到一片茶叶，不由自语道：“哎，这还是茶么？分明是白水啊。怎么只有茶色，没有茶味？”

李柱器听了李卫这么一说，方接过话头道：“李老兄，这正是本官做官的原则。你刚刚回来，还不知道兄弟到任之后，早已有个新章程吧。”

李卫摇头道：“什么章程？下官并未听说。”

“本官到任之后，欲澄清吏治，整饬官方。所以晓谕各官，要崇尚节俭，不着浮华。”

李卫听了笑道：“下官也看到了。自大人来到安庆之后，百官果然是突然变得节俭的很。就眼前这几位，穿的比乞丐也强不到哪里去。”

李柱器语气一变，带着些责备的语调道：“可是你看你穿的这身衣服，怎么也有八成新吧。”

李卫听的一愣，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：“我，我穿的也是旧衣服啊。”

“这也能算是旧衣服么！”李柱器冷眼看了看李卫，又道：“一丝一缕，恒念物力维艰。老哥做为一省的大员，竟这样浪费奢侈，为何就不能做众官的表率呢？”

李卫没想到李柱器见面伊始就给自己以颜色，拿着清官板子往自己身上打，觉着既可笑又可气，想要驳几句，却又找不知合适的词，想了一会儿，想起来李柱器的话中有一句他没听懂，方小心问道：“请问中丞大人，什么是‘一撕一缕，恨了屋里的剪。’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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